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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与我对向而坐,双肘顶着桌面,手掌像张开的两片荷花撑着下颌,“我看你画。”
我只好不辱使命,装着很会画画的样子,认真地开始动笔,姑娘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儿,似觉无聊,便把椅子退开点距离,拿起书来放在膝盖上来回翻,“你有读完吗?”
她低着头,视线没从书面挪开,耳际的发丝覆在脸侧,遮挡了说话时的神情。
“差不多吧!
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
姑娘不再说话,低头看觉得精彩的地方。
水墨在纸面飞走的沙沙作响、水波拍打船沿的噼啪声、和楼下婆子们做厨的低沉嘈杂混合着,微弱却仿佛落入寂静中的水滴,啵——的一声破碎了时间的裂痕,然后把这碎屑掺揉一团,抛向那永无止境的空旷。
“不如我弹琴助兴。”
“琴在哪?”
我扫视四周,方才注意挨窗户那面,琴台上一架老旧的古琴,“中秋前夜,你也是用这架琴弹的吗?”
“嗯,后来断了一根弦,临出发前才请琴师换好,”
她已经坐到古琴前,“什么曲子好呢?”
“阳春白雪?”
“不好。”
“《禅路心桥》可以吧?”
“俗。”
“《醉渔唱晚》,听这江风斜斜,不正如微醉的渔人歌唱吗?”
“那我先试试此曲,”
姑娘笑道,随低头拨动琴弦,弦音清脆悦耳。
我不禁入神而忘手中之笔,凝于空中,水墨点点滴落到纸面也全然未觉,仿佛真就似鲁望与袭美泛舟江面,圆月送那醉渔的歌声入耳。
也仿佛见那姑娘随琴声翩翩起舞,脚步灵动,身姿婉转,轻纱飘浮如烟。
一曲弹罢,墨已在纸面滴如春桃,恰就入了画意,无丝毫败笔之处。
“可巧可巧,但也别这样了,怕坏了画儿呢!”
“《侍鸾》,想再听一遍。”
“不想弹这首!”
她坐回去弹起了《流水》,琴声入耳,我便有如神助般笔走龙蛇,点染映带浑然天成。
到全曲第三部分高潮时,我几乎完成了整幅《桃源欢会图》。
姑娘入了弦音之妙,完全沉浸在水流激湍拍打岩石、船过惊涛骇浪的剧烈之中,直到《流水》第四部分弹罢,她才回到现实中想起我来,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愣愣出神的脸,十指紧压琴弦,余音戛然而止,仿佛快刀切断涓涓余流。
尔后站起来,走到终于完成的画幅前,只见上下大面积留白如烟如雾,下半部分不协调之感也完全消失无遗。
笔法虽不很精练,浑染间却别有一番意味。
心里窃喜,“送我啦!
再没啥比这更好的。”
“就是要送给你呢!”
我在砚台边舔了舔笔尖,随手递给她。
“咋……”
“你来题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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