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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汉口的青年会在几天前早就决定下了在双十节的晚上要敦请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去作讲演，该会的执事们在遍街贴着红纸金字的布告招诱听众。

但到了双十节的那一天晚上来，邓演达因军事上的劳顿，又因还有别的事务不能分身，他便叫我去代理。

青年会的人最后来催的时候已经九点过钟了，我便把当时宣传科的组织股长李鹤龄拉着，一道去代理讲演。

到了青年会，因为预定的时期早已过了，立地被引上了一个大讲堂，在那儿已经塞满了无数的听众。

刚好在讲坛靠壁的一排靠椅上坐定，由迎接我们来的一位人（大约是干事）向着另一位在坛上司会的高长大汉，骤看颇象西洋人的，打了一番耳语之后，司会者略略向我们目礼了一下，便宣布开会。

这司会者不仅风格象西洋人，连说话的声调也是西洋式。

‐‐&ldo;兄弟，现在，宣布开会。

让我们大家起立，让我们唱赞美歌。

&rdo;

大家都起立了。

赞美歌的号数当得是先决定好了的，坛下右侧的前两排都是坐的女生，其中有一位年长者步到右隅斜横着的一架大风琴前坐下，奏起了乐谱来，歌声接着唱出。

赞美歌唱毕后，司会者又开始祈祷。

祈祷过后又作开会辞。

那开会辞是很庄严的，而且是很雄辩的。

大抵青年会的干事都是雄辩家，他们那犀利的口舌真是他们的犀利的武器。

开会辞颇长，怕支持了有三十分钟。

全辞自然是不能够记忆。

但那主眼是在孙中山乃基督教信徒。

司会者说：&ldo;北伐车打败了北洋军。

但北伐军的将领们是谁的信徒呢?是孙中山先生的信徒。

孙中山先生又是谁的信徒呢?是我主耶稣的信徒。

所以凡是信仰我主耶稣的便得到最后的胜利，北伐军的胜利是我主耶稣的胜利。

&rdo;

接着用最上级的赞美词称扬着邓演达，说&ldo;他这位革命伟人象美国华盛顿、法国拿破仑，是中国空前绝后的人物。

&rdo;但一转语仍不外是邓演达是孙中山的信徒，孙中山是基督的信徒的三段论法。

司会者又说到邓演达的因为劳瘁不能到场，他说他是抱着很大的遗憾，他&ldo;将要在另一个机会上去请这位革命伟人来抒他的革命伟论。

今晚上就只好听听我们这位革命伟人所派来的代表向我们演说。

&rdo;

于是他便指挥我去讲演，演台下一遍狂涛般的鼓掌声。

目前的仪式本来是基督教所固有的，论理并不稀奇。

邓演达在当时以一人而身兼三主任，总政治部主任，湖北省主任，总司令部行营主任，名实相符地有&ldo;三头六臂&rdo;的神气。

青年会的那位大干事要称他为&ldo;空前绝后&rdo;的&ldo;革命伟人&rdo;，要请他来讲演以广基督教的宣传，要因他之不能亲来而抱着无限大的失望，要看不起象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自然也是万分在理的。

但是当时是在&ldo;国民革命&rdo;高潮期中，而当时的指导精神之一是&ldo;反对文化侵略&rdo;的。

我自己未到场之前心里满以为青年会是为革命的势力所慑所以才请老邓来讲演，纵使有意在利用，但总会通融一些，把所有一切形式上的仪式免掉，免得讲演者作难。

残不知一到讲演场来，才是这样的一个严阵。

司会者以十足的基督教意识径直把我当成了一匹赎罪的羔羊拉到这样庄严的基督教的祭坛来做播祭。

他说你是耶稣基督的徒孙，或者徒曾孙，你的革命的胜利是耶稣基督的胜利，你一个打着&ldo;反对文化侵略&rdo;的旗帜的人，不怕仅仅是一名小卒，看你怎么样?司会者对于他的宗教自然负有宣传的责任，但你对于当时的&ldo;革命&rdo;不是也负有宣传的责任的吗?别人对于自己的责任，遵守得那样忠实，宣传得那样巧妙，而你就只能够成为一条赎罪的羔羊，白白地就让那法利赛人加上柴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