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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寺在半山腰,从上面望下去能看到它翘起的檐角。
浚州建筑不似晋京那般雄伟端庄,加之铺了一层雪的缘故,更显得柔和圆润,真有佛纳人间百川之感。
路濯和赵应禛仍旧走在队伍最末,也不知哪来这么多话可说。
就算是缄默之时,两人亦下意识放慢步伐,享受同行,心心相印。
别人的目的在于山峰之巅,他们的目的则在每一步并肩的小径上。
是以远远落下一大截。
还没望见人影就听高山远处传来叫喊声,此起彼伏,荡漾山谷间,怕是要将松上雪也震落。
此声并非呼救,也无其他具象,只是长啸。
幽幽见长依琴声铮铮,又有文客箫声相伴。
是不受限制的歌吟,若悲鸿哭号,惊起林中最后一片南鸟。
这是文人隐士们最心照不宣的活动。
在寂静山岭,空对峭壁,一眼望去之间是无穷山、不尽云,清风吹我襟,弹琴复长啸。
只呼酒凭高,莫问三愁四笑。
混沌癫狂,浑未识人间,童稚模样。
2
走上高台,之前在禅堂之中相谈甚欢的众人却都没有再聚集一处。
他们或站或坐或仰,虽是做着相同的事,却都背对彼此,目光亦不触碰对方。
两人并未参与其中,转身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
赵应禛拢了拢路濯的领子,转身同他一起眺望阑干之外。
“啸尽心中郁结。”
路濯道。
花忘鱼曾给他提起过,这是由五朝十六州分裂时期流传而来的名士风致。
乱世纷杂,世间不存在金科玉律。
没有能够绝对统一的思想、标准甚至是法律,好像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足够的自由去施展。
可低头审视,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从来没有少过,它们只是在不同的时代拥有不同的形式,内核却一如既往。
行为豁达,不受世俗礼法约束。
这成了首先觉察的文人们的共同追求。
只是有时难免无处可逃,那成为世人口中的疯癫也不辞。
当尘世太冗杂,独自一人长啸泪流于山林之间便也成了唯一的解脱。
凡胎的本质是孤独。
所以纵使无人能听懂回荡于群山之间的啸声,那也不算什么。
兴许静默天地、世间万物早就在亘古之中理解你了。
而能得一人首,何其有幸。
赵应禛偏偏明了了路濯所言,微微低头凑近他道:“军中人的人外山确是战场。”
战场不谈伦理纲纪,无论是何种人,到了那里,也都只能看到眼前方寸之地。
“我当年去庆州没多久便跟着舅舅上了战场。
那时我还只会纸上谈兵,却满脑子热血沸腾,气他辽狗欺辱。”
赵应禛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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