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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会见曼殊斐儿,真算是凑巧的凑巧,星期三那天我到惠尔思(H.G.Wells)(通译威尔斯,英国作家)乡里的家去了(EastenGlebe),下一天和他的夫人一同回伦敦,那天雨下得很大,我记得回寓时浑身都淋湿了。
他们在彭德街的寓处,很不容易找,(伦敦寻地方总是麻烦的,我恨极了那个回街曲巷的伦敦),后来居然寻着了,一家小小一楼一底的屋子,麦雷出来替我开门,我颇狼狈的拿着雨伞还拿着一个朋友还我的几卷中国字画,进了门。
我脱了雨具,他让我进右首一间屋子,我到那时为止对于曼殊斐儿只是对一个有名的年轻女作家的景仰与期望;至于她的“仙姿灵态”
我那时绝对没有想到,我以为她只是与RoseMacaulay(通译罗斯·麦考利,英国女作家),VirginiaWoolf(通译弗吉尼亚·伍尔芙,英国女作家),RomaWilson(通译罗默·威尔逊,英国女作家),Mrs.Lueas(未详),VanessaBell(通译文尼莎·贝尔,英国女作家)几位女文学家的同流人物。
平常男子文学家与美术家,已经尽够怪僻,近代女子文学家更似乎故意养成怪僻的习惯,最显著的一个通习是装饰之务淡朴,务不入时,“背女性”
:头发是剪了的,又不好好的收拾,一团和糟的散在肩上;袜子永远是粗纱的;鞋上不是有泥就有灰,并且大都是最难看的样式;裙子不是异样的短就是过分的长,眉目间也许有一两圈“天才的黄晕”
,或是带着最可厌的美国式龟壳大眼镜,但他们的脸上却从不见脂粉的痕迹,手上装饰亦是永远没有的,至多无非是多烧了香烟的焦痕,哗笑的声音十次里有九次半盖过同座的男子;走起路来也是挺胸凸肚的,再也辨不出是夏娃的后身;开起口来大半是男子不敢出口的话;当然最喜欢讨论的是FreudianComplex(俄狄浦斯情结),BirthControl(人口控制)或是GeorgeMoore(通译乔治·穆尔,爱尔兰作家)与JamesJoyce(通译詹姆斯·乔伊斯,爱尔兰作家)私人印行的新书,例如“AStoryteller’sHoliday”
(直译为《一位故事大师的假日》,但詹姆斯·乔伊斯并没有这样一部著作,疑为他的长篇小说《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之误)“Ulysses”
(《尤利西斯》)。
总之,她们的全人格只是妇女解放的一幅讽刺画(AmyLowell(通译埃米·洛威尔,美国女作家)听说整天的抽大雪茄!
),和这一班立意反对上帝造人的本意的“唯智的”
女子在一起,当然也有许多有趣味的地方。
但有时总不免感觉她们矫揉造作的痕迹过深,引起一种性的憎忌。
我当时未见曼殊斐儿以前,固然并没有预想她是这样一流的Futuristic(未来派),但也绝对没有梦想到她是女性的理想化。
所以,我推进那房门的时候,我就盼望她——一个将近中年和蔼的妇人——笑盈盈的从壁炉前沙发上站起来和我握手问安。
但房里——一间狭长的壁炉对门的房——只见鹅黄色恬静的灯光,壁上炉架上杂色的美术的陈设和画件,几张有彩色画套的沙发围列在炉前,却没有一半个人影。
麦雷让我一张椅上坐了,伴着我谈天,谈的是东方的观音和耶教的圣母,希腊的VirginDiana(圣女狄安娜),埃及的Isis(女神伊希斯),波斯的Mithraism(密特拉教)里的Virgin(圣女)等等之相信佛,似乎处女的圣母是所有宗教里一个不可少的象征……我们正讲着,只听得门上一声剥啄,接着进来了一位年轻女郎,含笑着站在门口,“难道她就是曼殊斐儿——这样的年轻……”
我心里在疑惑。
她一头的褐色卷发,盖着一张的小圆脸,眼极活泼,口也很灵动,配着一身极鲜艳的衣裳——漆鞋,绿丝长袜,银红绸的上衣,紫酱的丝绒围裙——亭亭的立着,像一棵临风的郁金香。
麦雷起来替我介绍,我才知道她不是曼殊斐儿,而是屋主人,不知是密司Beir,还是Beek(贝尔小姐或比克小姐),我记不清了,麦雷是暂寓在她家的;她是个画家,壁挂的画,大都是她自己的。
她在我对面的椅上坐了,她从炉架上取下一个小发电机似的东西拿在手里,头上又戴了一个接电话生戴的听箍,向我凑得很近的说话。
我先还当是无线电的玩具,随后方知这位秀美的女郎,听觉和我自己的视觉仿佛,要借人为方法来补充先天的不足。
(我那时就想起聋美人是个好诗题,对她私语的风情是不可能的了!
)
她正坐定,外面的门铃大响——我疑心她的门铃是特别响些,来的是我在法兰先生(RogerFry)(通译罗杰·弗赖,英国画家)家里会过的SydcneyWaterloo,极诙谐的一位先生,有一次他从他巨大的袋里一连摸出了七八枝的烟斗,大的小的长的短的各种颜色的,叫我们好笑。
他进来就问麦雷,迦赛林(Katherine)(通译凯瑟琳,即曼斯菲尔德的名)今天怎样。
我竖起了耳朵听他的回答,麦雷说“她今天不下楼了,天太坏,谁都不受用……”
华德鲁就问他可否上楼去看他,麦雷说可以的,华又问了密司b的允许站了起来,他正要走出门,麦雷又赶过去轻轻的说:“Sydney,don’ttalktoomuch.”
(意为“悉尼,别谈得太多。”
)
楼上微微听得出步响,W已在迦赛林房中了。
一面又来了两个客,一个短的M才从游希腊回来,一个轩昂的美丈夫就是LondonNationandAthenaeum(伦敦《国民》杂志和《雅典娜神庙》杂志)里每周做科学文章署名S的Sullivan,M就讲他游希腊的情形尽背着古希腊的史迹名胜,Parnassus(帕那萨斯山)长Mycenae(迈锡尼城)短讲个不住。
S也问麦雷迦赛林如何,麦说今晚不下楼,W现在楼上。
过了半点钟模样,W笨重的足音下来了,S就问他迦赛林倦了没有,W说:“不,不像倦,可是我也说不上,我怕她累,所以我下来了。”
再等一歇S也问了麦雷的允许上楼去,麦也照样的叮嘱他不要让她乏了。
麦问我中国的书画,我乘便就拿那晚带去的一幅赵之谦的“草书法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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