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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圈在屋里多日,无聊烦闷,终于能自在活动,语调间带出一股少见的轻松愉悦,更有几分不自觉的天真烂漫。
心下一软,故作没好气道:“尽够了。
怎么那么爱上树,下来。”
颜幼卿捧了满把的桂花,想了想,撩起衣摆兜住,又摘下两枝:“这个放在房里养着。”
一手捏住衣角,一手举起桂枝,纵身往下跳。
安裕容看准他落脚处,一个箭步,展开双臂抱了满怀桂香。
“哎!
哎!
花儿都压坏了。”
颜幼卿使劲挣开,低头查看兜在衣服里的花朵,神色懊恼。
“拿来吃,压一压正好入味。
你要养在房里的两枝不是完好无损么?我给你找个好看的瓶子去。”
安裕容笑嘻嘻抽走那两枝金桂,“碎花都送去厨房,满福嫂知道怎么弄。”
待他从房里出来,拐去厨房居然没人,四下里瞅瞅,才发现颜幼卿又上了树,满福嫂蹲在地上,将席子上的花一把把拢起,放进笸箩里。
看见他,不好意思地赔笑:“小少爷听说我想晒干桂花,要帮我多摘些哩。”
“成,他想玩就玩罢。”
安裕容拎一把竹椅过来,坐在树下哼小曲儿,时不时抬头看看。
满福嫂问:“大少爷哼的什么戏曲儿?怪好听的。”
“不是戏曲,是学生们爱唱的文明新歌。
歌名叫做《教我如何不想他》。”
满福嫂噗哧乐了,又有些发窘:“就这么个……这么个没皮没脸的歌儿,哪里文明了?那些个年轻学生也是,什么曲子不好,偏喜欢这些。
说起来这两年去湖里,女孩子家家,大夏天穿着短衫短裙,露胳膊露腿,也不知羞,唉呀,看着都叫人替她们脸红……”
安裕容坐直身,正色起来:“满福嫂,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如今是新时代了,讲究自由平等。
那西洋大陆盎格鲁国,还有女子做皇帝呐。”
顺便给对方普及了一番城里的新形势新变化。
满福嫂听得懵头懵脑,最后端起笸箩:“不跟你讲了,我去看看藕蒸熟了没有。”
颜幼卿从树上跳下来,安裕容给他往下摘身上挂着的细碎花朵:“说起这个,也不知芳芷姐、华儿、皞儿他们如何了。”
“尚先生应当早帮咱们发了电报给徐兄,说不准也有了回信,只是还没来得及传到这边。”
这话带着几分自我安慰,安裕容自不会戳穿,只笑道:“嫂嫂满腹文才,足可鬻文为生,华儿、皞儿也是学堂里最优秀的学生,师长爱才,哪怕文约兄照顾不到,也一定不会有人为难他们。”
颜幼卿点头:“但愿如此。”
安裕容笑叹:“若无革命,嫂嫂便无处可鬻文,华儿亦无机会上学堂。
故此,概而言之,革命终究是件好事。”
颜幼卿依然点头:“嗯,革命确乎是件好事。”
“走,咱们吃桂花蜜藕去。”
餐桌上摆了白米粥、蒸红薯、腌笋罗汉豆,炸鱼干,还有一碟子香甜软糯的桂花蜜藕。
安裕容夹了一片藕,牵起几根透亮的蜜糖丝,道:“据前人记载,这桂花蜜藕要蒙上猪网油蒸,吃时再揭去油网,色泽更佳,味道也更为醇厚香浓。”
满福嫂回自己家吃饭,篮子里放了大少爷赏的两样吃食,其中就有半节蜜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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